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都不踏实,她挣扎了半晌,又把眼睛睁开了。

    因着自己怀孕的事,她想到了同样身怀六甲的蒋贵妃。

    “相公,你说齐王和十一公主,还有蒋贵妃肚子里的这个,究竟是不是皇上亲生的?”

    薄湛的冷哼声从颈后传来:“别的不说,我很早之前便听闻齐王私下称骆谦为相父,如今看来不是空穴来风,亲密至此,多半不是皇上的血脉。”

    “偏他最得帝宠,若这云家的江山落到他的手里可真是……”卫茉悠悠叹了一声,空落落的没了下文。

    “落不到他手里。”薄湛眯着眼,早已藏计于心。

    下午他约了云怀、霍骁和陈昕阳在别苑会面,意在敲定计划,如果说之前还无法置云齐于死地,那么薄玉蕊所言就如同一场东风,来得恰是时候,只要把今天他听到的事情告诉他们,计划就正式进入了倒计时,届时蒋贵妃和骆谦的丑事被抖落出来,不管云齐是不是皇帝的骨肉,他都已经失去了皇位的继承权。

    至于云怀,如今时局已变,他手握二十万边防军,只要云齐落马,他要争不是没机会,但薄湛知道他淡泊名利无心皇位,也一直很尊敬云煜这个兄长,所以他恐怕不会借此机会上位,那么大家的目的几乎可以算作统一了。

    复仇之举已经势在必行。

    不过关于欧家的事他们曾经有过相同的意见,那就是暂不言明,毕竟卫茉的身份不能暴露,欧宇轩站出去也有一定的危险性,为了妥善起见,一切还是要等云齐栽了之后再作考虑,只要皇帝对他彻底失去了信任,这案子翻起来才会更加容易。

    想到这,薄湛偏过头看了眼枕在自己臂弯的卫茉,她已经睡熟了,粉颊偎着他的胸膛,拂云眉还微微蹙着,显然睡过去之前还在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,薄湛不由得伸手抚平了她的眉,又把手覆上了她的肚子,温热蔓延开来,卫茉立时舒服地嗯了声,无知觉地贴近了身子,薄湛轻轻一笑,这才闭上眼随她一同坠入梦乡。

    ☆、风云突变

    临近过年,还有一个月就休朝了,皇帝正准备带着蒋贵妃去温汤行宫休养,然而今晨的朝议却将此事永久性地中断了。

    这天,陈昕阳手持一本卷宗进殿,长跪堂前不起,直言其父之死另有冤情,一时举座皆惊,皇帝皱着眉头逐一翻过太监呈递上来的卷宗,当看到中间夹着的那张地图时陡然沉了脸,那分明就是张京郡的简绘图,上面洋洋洒洒印了十几个红点,分别标注了地名,而其中两个便是当初起火的铸造坊和前户部侍郎的府邸。

    “陈卿,这是何意?”

    陈昕阳叩首,微冷的嗓音回荡在殿中:“回皇上,此物乃微臣在家父书房寻得,藏得极为隐秘,家人皆不知晓,微臣仔细端照过上面的日期,乃是去年家父被杀前落笔,所以微臣不得不怀疑,此事与家父之死有莫大的关联。”

    皇帝按着那张纸的力道又重了几分,略一耸眉,道:“你的意思是……主导毒杀案的凶手并非北戎刺客而是余庆?”

    “不尽然是。”陈昕阳刚说了四个字便感觉芒刺在背,他没有管这股深重的杀意从哪来的,继续陈述道,“皇上请看,这张地图上的标记之处多半还在经营,而余庆早已畏罪自杀,可见他只是做了替罪羊,真正私铸银钱杀人灭口的一定另有其人!”

    朝堂上忽然陷入了一种可怕的静默中。

    谁都知道当初接手余庆贪银案的是齐王,抄了家上缴到户部的不足三千两银子,而这张地图上分明印着余府地下深处也有个藏银窟,若属实的话,齐王不是自己贪了就是悄悄毁掉了,贪了倒还好说,毁掉的话就值得深思了。

    皇帝一早便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了,脸色难看得半天没作声,群臣道是他有心袒护齐王,没一个敢说话的,熟料此时薄湛出列了。

    “皇上,此事严重涉及到京郡的治安、商事及民情,臣身为京畿守备营统领,理应身先士卒,恳请皇上允臣彻查此案!”

    一向装作透明人的云怀破天荒地插了一脚进来:“儿臣附议,愿与靖国侯一同协查!”

    骆谦立刻眉眼冷沉地接道:“臣反对,仅凭一张不知来历的地图便要推翻两个大案,这为免也太过草率了,退一万步讲,就算这张地图是真的,陈阁老究竟是为了查案还是他本人就是参与者之一,这都不好说。”

    姜还是老的辣,寥寥几句就把脏水泼了回来,陈昕阳气得直抖,朝臣们面色各异,然而他们都没有注意到,殿外站着的小太监已经悄悄消失了一个。

    霍骁看得清楚,明白他是去报信了,这样就算要查,等齐王和丞相把赃物处理干净也就查不到什么了,于是他立刻似笑非笑地说道:“丞相大人也不必如此大动肝火,究竟这张地图是否属实,查一查这些标记点不就知道了吗?”

    骆谦猝然回头望着他,目光森冷,令人不寒而栗。

    “儿臣觉得可行。”煜王拱手上前肃然道,“横竖这些标记都在京郡之内,最多三天便可查清,儿臣愿带领天袭营士兵协助三弟及靖国侯,请父皇恩准!”

    皇帝看了齐王一眼,冷然吐出一个字:“准。”

    轰轰烈烈的大搜查就这样开始了。

    时间还是宽裕的,说是三天,两天不到就把地图上所有的铸银窝点翻了个底朝天,当然,这是因为薄湛早就让梁东领着亲信分守在各处,只消一声令下就把人控制起来了,云怀他们再领着人去不过是走个过场,不然真等到一个个查过去,那些人早就闻风而逃了。

    事实证明,耗费一年多查来的东西,回报也高得超乎了他们想象,抓获匠工一百多人,收缴白银五十万两,一天之内全部运回了天都城。随后煜王亲自组织三司会审,连续审了几天几夜,把涉案官员一个个挖出来,从知府小吏到钦差大臣足足有二十人之多,清单列出来交到皇帝手里时,整个御书房被砸了个稀巴烂。

    再往后就不干他们的事了,皇帝驾临三司,亲自审问涉案的三品大员,得出结论之后当即判了斩立决,家眷流放雁荡关,然后就到了齐王,亲王头衔被削,幽禁宫中,重见天日遥遥无期,而从始至终都是主心骨的骆谦反倒安然无事,如同一棵参天大树般屹立不倒,堪称奇迹。

    到此也不过才半个月的光景。

    在旁人看来,这是煜王和怀王联手的一次巨大胜利,一个获得了名声,一个占据了地位,将剩余利益瓜分得干干净净,实为大胜,然而在薄湛和云怀看来,这一次实在败得彻底。

    “私银一案引发如此大的祸端,江南和边关深受其害,危殆深远,到头来只换了个亲王的头衔……”云怀叹了又叹,眼底尽是失望,一腔公正和仁义无处宣泄,囿于心中,如烈火焚烧,时刻难安。

    “你怎么到现在还看不透。”薄湛举盏与他碰了碰,黄汤下肚,灼心灼腹,到了嘴边就成了讽笑,“多年前你远走边关,一为扞卫疆土,二不就是为了躲开这糟心的朝局,区区几年,你能指望它有什么变化?还是觉得煜王能将它收拾得海清河晏?”

    云怀也仰头喝光杯中酒,苦笑道:“我懂的,只是……”

    只是不愿说,当今圣上还在位一日这朝局就不会有所更改,放眼难及的地方,百姓依旧过着苦不堪言的日子,士兵依旧在寒冷和饥饿中守着白华千丈的边关,一夕逢乱,大厦将倾,这祖宗传下来的基业,不知要葬送在谁的手里。

    “罢了,不是还有后招,若再不成,我们再来喝这杯苦酒。”薄湛洒脱一笑,拂开了琉璃杯盏,朝云怀摊开掌心,“今夜宫中尚有一役,全仰仗你了,堂兄。”

    最后两个字短促而沉重,却激出了云怀的笑容,他伸出右掌相击,紧握许久。

    “莫说这些套话,成与不成我都备好薄酒,时局容不得我们醉,自醉一番便是。”

    薄湛大笑不语。

    待到了暮霭沉沉之时,王府门廊处挂上了长信灯,摇落无数残影,随着那三长一短的更漏声逐渐沉寂在越来越浓的夜色之中,登上高台眺望天阙,亦是一片灯火灿烂,却莫名透出一股森然幽坠之感。

    矗立于皇庭正中央的太极殿,宫灯刚刚熄灭,明黄色的龙辇已候在殿外多时,只是不知主人要去何处。总管太监刘进甩着拂尘缓缓步入内室,绕过九枝火树烛台,在御案前五步处停下,轻言细语地问道:“陛下,过后可是去毓秀宫?”

    皇帝烦躁地挥挥手,道:“回天兮宫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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