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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明天启五年,也就是后金天命十年,北出开原镇北关数百里外通向农安城的道路上,一小队骑兵正在雪地上向前缓缓搜索行进,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,大地白茫茫一片,但幸好雪不大,没有影响到无法行走的程度,只是夹杂着雪丝的冷风吹在人脸上让人感到一阵阵痛意,那面镶着红边的小三角黄旗被吹得呼呼响。这些年就是怪,进了冬天就冻的人直发抖,雪却下不大,到了年末和开春,雪就越下越大,天一暖和起来却又滴雨不下,地里的庄稼要么冻死、要么旱死,反正长不出粮食,老天好像嫌弃辽东人,就是不让大家好好活。骑兵们都是牵马而行,他们一人双骑,但也必须注意让马保存体力,以免遇到情况时马跑不起来。领头的汉子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雪花,对着身后的人喊着:“兄弟们,前面就是农安塔,再加把劲,到了农安城我们就休息。”士兵们答应着继续前进,汉子身边一个稚气的声音说道:“图赖哥哥,这是乌拉人的老家,不会有察哈尔人吧?”这个叫图赖的汉子回答“我也不知道,察哈尔人打仗不行,但他们有的是马,想到哪里那就可以到哪里,也许他们已经攻下科尔沁人的格勒珠尔根,也许他们的大汗会派一部分人马来阻击我们,打仗的事小心点好。”他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十五、六岁的孩子,又说道“鳌拜,你还受的了吗?叫你别来你非要来,关外打仗苦行军更苦,这不比打明国的军队,有时走几天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,一旦打起来却可能一天之内完事,到处血流成河、尸横遍野,别以为军功好拿的,这里的白甲巴雅喇哪个没有出生入死几回。受不了早点说,回去跟着大队走总会轻松一些。”“不回去”孩子坚定地回答“瓜尔佳家的男人没有怕死怕苦的,我就跟着你的白甲巴雅喇走。”图赖摇摇头不理他了,继续向前走,心里想着心事:这次出兵太仓促,今年本来也没什么大仗打,明国自从天命七年初广宁大战后就老老实实在锦州、大凌河一带筑城去了,今年正月金国又攻占了明国总兵毛文龙的旅顺据点,九月明军偷袭耀州也被打得大败,眼看这一年就这样顺顺当当过去了,正好英明汗三月初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,大家都想在新家好好过个年,却想不到快年底了,察哈尔的林丹大汗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进了水,大冬天的亲自带着察哈尔和喀尔喀兵攻打科尔沁的奥巴洪台吉,去年初刚与大金结盟的老奥巴马上就抓住了救命稻草,一边缩回他的老窝格勒珠尔根死守,一边派人哀求大金国相救。大金国英明汗当然要有所行动,老汗自信地声称察哈尔汗是个胆小鬼,听到大金大军来了就会被吓跑,十一月初派了孟格图带了两千人去救奥巴,十一月初十又亲自带二万骑兵到了开原的镇北关,带人做足了样子,又举行了围猎,然后派三贝勒莽古尔泰、四贝勒皇太极领着济尔哈朗、阿济格、萨哈廉、硕托还有阿巴泰这些贝勒、贝子们带五千骑兵增援孟格图,自己则拍拍屁股回沈阳了。图赖觉得这事可有点玄,总共七千人,要和察哈尔汗打兵力显然太少了,要是那个察哈尔汗没被吓住而是想不通玩命,那可就麻烦了。三贝勒和四贝勒也不傻,他们都久经沙场,一路上各旗的白甲兵都被轮流派出去,加大斥候侦察力度,以免吃那些察哈尔人的亏。阿济格贝勒派图赖出去时,反复叫他一定小心,这十几个白甲可是他掌管的镶黄旗的精锐,少了一个都心痛。“咻,咻”天空中几声尖锐的鸣镝声打断了图赖的思路,前方不到两里有他的排头兵,这声号箭是排头兵警示前方有异常情况。图赖精神一振,马上命令身边的骑兵披甲上马,年轻的鳌拜兴奋得叫起来“图赖哥哥,是要打仗吗?”图赖没有回答他,用手中的骑矛敲了敲鳌拜身上的盔甲:“把你的盔甲系结实,记住一定要跟着我,一步也不许离开。”图赖一挥手,骑兵们跟着他向前方驰去,马蹄在雪地上溅起一阵雪尘。不到一里的路片刻就到了,是一片小树林,不过没有鳌拜想象中的战斗,充当排头兵的三名骑兵正与一群人聊着,见到图赖他们来了,为首的一名骑兵迎过来:“大把头,是乌拉人,他们和察哈尔人刚打了一仗,杀了五个察哈尔人,他们死了三个,把察哈尔人赶跑了。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打完了,我看了尸体,是无甲察哈尔人,大概是跑过来抢劫的。”图赖走上前,这是一个小部落,人不多大概百余口,用车辆围成的营地中有几顶破旧的帐篷,车辆后挤着女人和孩子,男人们在车辆外正警惕地看着他们。图赖正看着,有人对他说话了:“金国来的年轻人,你是谁家的?”。那人大约五十来岁,身体高大结实,手中的长弓杵在地上有大半个人高,身上那件皮袍的毛都快掉光了,但两只眼很有神,两道目光射过来,象苍鹰一样锐利,这人说话时,其他人都闭口不言了,显然是个首领。图赖不由自主地向老人躬身施礼:“大金国镶黄旗巴雅喇图赖,瓜尔佳家的。大叔,您的高姓大名?”“瓜尔佳家的,那你是苏完部的?费英东是你什么人?”“我是费英东家老七。”又指了指鳌拜:“他是我叔叔卫齐家的。”老人笑起来了:“我是库鲁,乌拉那喇库鲁,你老子跟我打过仗,在乌碣岩差点被我射死,你老子现在还好吗?还有额亦都、扈尔汉、何和礼,这些老家伙还好吗?”图赖吃了一惊,他父亲曾经讲过跟随老汗灭掉乌拉部的事,提到过乌拉部的神箭手库鲁,那是乌拉首领满泰的侍卫,追随满泰与老汗的建州部为敌,参加过围攻建州部的古勒山之战,满泰死后又随继任乌拉首领的满泰之弟布占泰继续与建州部打仗,乌碣岩一战,大金贝勒舒尔哈齐、褚英、代善带领费英东、扈尔汉、安费扬古等勇将以三千之众打败布占泰的一万乌拉兵,但损失也不小,这个库鲁当时就在战场上,一个人一张弓就杀了不少金国的将士,老一代大金将领提到这个库鲁都有些害怕。乌碣岩之战,乌拉部元气大伤,失去了与建州部争雄的能力,六年后后金攻克乌拉城,乌拉部被建州部吞并,人口大多迁入镇北关以内,编入八旗,可这个库鲁就带了些人逃入山里,老汗派人去收编他,他坚决不肯,宁愿留在山里挨冻受饿,他保证不与建州部为敌,但也决不踏入大金国的土地,渐渐地大家已经把他淡忘了,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出现了。“我阿玛五年前过世了,额亦都、何和礼、扈尔汉、安费扬古他们也都死了。我阿玛活着的时候提到过您,称您为乌拉第一勇士。”图赖突然笑起来:“不过,好像您跟我们打,每次都输了,而且我们总能以少胜多,您最后也服了软。”库鲁也笑了:“他没说错,我们总是在输。可他不会告诉你,你们用什么打我们的,英明汗那时投靠了明国,明国的总兵把明军的武器给了你们——那个家伙好像你们给他钱就什么都敢卖。我们的人手里是包了块铁片的长矛,身上皮甲都配不齐,射出去的箭头大多是磨尖的兽骨和石头,却要对付披着铁甲、手拿锋利刀矛的你们。我们人比你们多,但我们人口少,丁壮更少,一大半是招抚来的瓦尔喀人,那些家伙嫌我们穷,宁愿投降你们。年轻人,吹牛可以,但打仗最后还得靠人和手里的武器。”库鲁又叹口气“你老子确实是个英雄,在乌碣岩五百人就敢对着我们上万人杀过来,爱新觉罗家有你老子这样的英雄,也该他有今天。算了,这都是我们老人的事了,该死的都死了,不用再提了。”过去的事说完了,库鲁说他们有人去追察哈尔人了,很快会回来,北边的情况自然清楚了,库鲁邀请图赖进营地休息一下,图赖他们天没亮就出来,现在快中午了,也人困马乏,就在营地里烤烤火吃点干粮,也给马喂点食。鳌拜凑过来,递给图赖一个面饼,两人就着送来的热水吃起来,鳌拜低声说,这些人八成是在山里熬不住逃出来,没见他们有什么财物,牲口就十几匹牛和马,丁壮也少,一大半是老人、妇女和孩子。“他们肯... -->>
大明天启五年,也就是后金天命十年,北出开原镇北关数百里外通向农安城的道路上,一小队骑兵正在雪地上向前缓缓搜索行进,已经是十一月中旬了,大地白茫茫一片,但幸好雪不大,没有影响到无法行走的程度,只是夹杂着雪丝的冷风吹在人脸上让人感到一阵阵痛意,那面镶着红边的小三角黄旗被吹得呼呼响。这些年就是怪,进了冬天就冻的人直发抖,雪却下不大,到了年末和开春,雪就越下越大,天一暖和起来却又滴雨不下,地里的庄稼要么冻死、要么旱死,反正长不出粮食,老天好像嫌弃辽东人,就是不让大家好好活。骑兵们都是牵马而行,他们一人双骑,但也必须注意让马保存体力,以免遇到情况时马跑不起来。领头的汉子用袖子擦了一把脸上的雪花,对着身后的人喊着:“兄弟们,前面就是农安塔,再加把劲,到了农安城我们就休息。”士兵们答应着继续前进,汉子身边一个稚气的声音说道:“图赖哥哥,这是乌拉人的老家,不会有察哈尔人吧?”这个叫图赖的汉子回答“我也不知道,察哈尔人打仗不行,但他们有的是马,想到哪里那就可以到哪里,也许他们已经攻下科尔沁人的格勒珠尔根,也许他们的大汗会派一部分人马来阻击我们,打仗的事小心点好。”他看了一眼身边这个十五、六岁的孩子,又说道“鳌拜,你还受的了吗?叫你别来你非要来,关外打仗苦行军更苦,这不比打明国的军队,有时走几天连人影都看不到一个,一旦打起来却可能一天之内完事,到处血流成河、尸横遍野,别以为军功好拿的,这里的白甲巴雅喇哪个没有出生入死几回。受不了早点说,回去跟着大队走总会轻松一些。”“不回去”孩子坚定地回答“瓜尔佳家的男人没有怕死怕苦的,我就跟着你的白甲巴雅喇走。”图赖摇摇头不理他了,继续向前走,心里想着心事:这次出兵太仓促,今年本来也没什么大仗打,明国自从天命七年初广宁大战后就老老实实在锦州、大凌河一带筑城去了,今年正月金国又攻占了明国总兵毛文龙的旅顺据点,九月明军偷袭耀州也被打得大败,眼看这一年就这样顺顺当当过去了,正好英明汗三月初把都城从辽阳迁到沈阳,大家都想在新家好好过个年,却想不到快年底了,察哈尔的林丹大汗不知道脑子是不是进了水,大冬天的亲自带着察哈尔和喀尔喀兵攻打科尔沁的奥巴洪台吉,去年初刚与大金结盟的老奥巴马上就抓住了救命稻草,一边缩回他的老窝格勒珠尔根死守,一边派人哀求大金国相救。大金国英明汗当然要有所行动,老汗自信地声称察哈尔汗是个胆小鬼,听到大金大军来了就会被吓跑,十一月初派了孟格图带了两千人去救奥巴,十一月初十又亲自带二万骑兵到了开原的镇北关,带人做足了样子,又举行了围猎,然后派三贝勒莽古尔泰、四贝勒皇太极领着济尔哈朗、阿济格、萨哈廉、硕托还有阿巴泰这些贝勒、贝子们带五千骑兵增援孟格图,自己则拍拍屁股回沈阳了。图赖觉得这事可有点玄,总共七千人,要和察哈尔汗打兵力显然太少了,要是那个察哈尔汗没被吓住而是想不通玩命,那可就麻烦了。三贝勒和四贝勒也不傻,他们都久经沙场,一路上各旗的白甲兵都被轮流派出去,加大斥候侦察力度,以免吃那些察哈尔人的亏。阿济格贝勒派图赖出去时,反复叫他一定小心,这十几个白甲可是他掌管的镶黄旗的精锐,少了一个都心痛。“咻,咻”天空中几声尖锐的鸣镝声打断了图赖的思路,前方不到两里有他的排头兵,这声号箭是排头兵警示前方有异常情况。图赖精神一振,马上命令身边的骑兵披甲上马,年轻的鳌拜兴奋得叫起来“图赖哥哥,是要打仗吗?”图赖没有回答他,用手中的骑矛敲了敲鳌拜身上的盔甲:“把你的盔甲系结实,记住一定要跟着我,一步也不许离开。”图赖一挥手,骑兵们跟着他向前方驰去,马蹄在雪地上溅起一阵雪尘。不到一里的路片刻就到了,是一片小树林,不过没有鳌拜想象中的战斗,充当排头兵的三名骑兵正与一群人聊着,见到图赖他们来了,为首的一名骑兵迎过来:“大把头,是乌拉人,他们和察哈尔人刚打了一仗,杀了五个察哈尔人,他们死了三个,把察哈尔人赶跑了。我们到的时候已经打完了,我看了尸体,是无甲察哈尔人,大概是跑过来抢劫的。”图赖走上前,这是一个小部落,人不多大概百余口,用车辆围成的营地中有几顶破旧的帐篷,车辆后挤着女人和孩子,男人们在车辆外正警惕地看着他们。图赖正看着,有人对他说话了:“金国来的年轻人,你是谁家的?”。那人大约五十来岁,身体高大结实,手中的长弓杵在地上有大半个人高,身上那件皮袍的毛都快掉光了,但两只眼很有神,两道目光射过来,象苍鹰一样锐利,这人说话时,其他人都闭口不言了,显然是个首领。图赖不由自主地向老人躬身施礼:“大金国镶黄旗巴雅喇图赖,瓜尔佳家的。大叔,您的高姓大名?”“瓜尔佳家的,那你是苏完部的?费英东是你什么人?”“我是费英东家老七。”又指了指鳌拜:“他是我叔叔卫齐家的。”老人笑起来了:“我是库鲁,乌拉那喇库鲁,你老子跟我打过仗,在乌碣岩差点被我射死,你老子现在还好吗?还有额亦都、扈尔汉、何和礼,这些老家伙还好吗?”图赖吃了一惊,他父亲曾经讲过跟随老汗灭掉乌拉部的事,提到过乌拉部的神箭手库鲁,那是乌拉首领满泰的侍卫,追随满泰与老汗的建州部为敌,参加过围攻建州部的古勒山之战,满泰死后又随继任乌拉首领的满泰之弟布占泰继续与建州部打仗,乌碣岩一战,大金贝勒舒尔哈齐、褚英、代善带领费英东、扈尔汉、安费扬古等勇将以三千之众打败布占泰的一万乌拉兵,但损失也不小,这个库鲁当时就在战场上,一个人一张弓就杀了不少金国的将士,老一代大金将领提到这个库鲁都有些害怕。乌碣岩之战,乌拉部元气大伤,失去了与建州部争雄的能力,六年后后金攻克乌拉城,乌拉部被建州部吞并,人口大多迁入镇北关以内,编入八旗,可这个库鲁就带了些人逃入山里,老汗派人去收编他,他坚决不肯,宁愿留在山里挨冻受饿,他保证不与建州部为敌,但也决不踏入大金国的土地,渐渐地大家已经把他淡忘了,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里出现了。“我阿玛五年前过世了,额亦都、何和礼、扈尔汉、安费扬古他们也都死了。我阿玛活着的时候提到过您,称您为乌拉第一勇士。”图赖突然笑起来:“不过,好像您跟我们打,每次都输了,而且我们总能以少胜多,您最后也服了软。”库鲁也笑了:“他没说错,我们总是在输。可他不会告诉你,你们用什么打我们的,英明汗那时投靠了明国,明国的总兵把明军的武器给了你们——那个家伙好像你们给他钱就什么都敢卖。我们的人手里是包了块铁片的长矛,身上皮甲都配不齐,射出去的箭头大多是磨尖的兽骨和石头,却要对付披着铁甲、手拿锋利刀矛的你们。我们人比你们多,但我们人口少,丁壮更少,一大半是招抚来的瓦尔喀人,那些家伙嫌我们穷,宁愿投降你们。年轻人,吹牛可以,但打仗最后还得靠人和手里的武器。”库鲁又叹口气“你老子确实是个英雄,在乌碣岩五百人就敢对着我们上万人杀过来,爱新觉罗家有你老子这样的英雄,也该他有今天。算了,这都是我们老人的事了,该死的都死了,不用再提了。”过去的事说完了,库鲁说他们有人去追察哈尔人了,很快会回来,北边的情况自然清楚了,库鲁邀请图赖进营地休息一下,图赖他们天没亮就出来,现在快中午了,也人困马乏,就在营地里烤烤火吃点干粮,也给马喂点食。鳌拜凑过来,递给图赖一个面饼,两人就着送来的热水吃起来,鳌拜低声说,这些人八成是在山里熬不住逃出来,没见他们有什么财物,牲口就十几匹牛和马,丁壮也少,一大半是老人、妇女和孩子。“他们肯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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