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鲜,采以为饮。采蜜朴果, 各随其月也。)

    若乃南北两居,水通陆阻。观风瞻云,方知厥所。(两居谓南北两处,各有居 止。峰崿阻绝,水道通耳。观风瞻云,然后方知其处所。)南山则夹渠二田,周岭 三苑。九泉别涧,五谷异巘。群峰参差出其间,连岫复陆成其坂。众流溉灌以环近, 诸堤拥抑以接远。远堤兼陌,近流开湍。凌阜泛波,水往步还。还回往匝,枉渚员 峦。呈美表趣,胡可胜单。抗北顶以葺馆,殷南峰以启轩。罗曾崖于户里,列镜澜 于窗前。因丹霞以赪楣,附碧云以翠椽。视奔星之俯驰,顾之未牵。鹍鸿翻翥 而莫及,何但燕雀之翩翾。氿泉傍出,潺湲于东檐;桀壁对歭,硿礲于西霤。修竹 葳蕤以翳荟,灌木森沉以蒙茂。萝曼延以攀援,花芬薰而媚秀。日月投光于柯间, 风露披清于岫。夏凉寒燠,随时取适。阶基回互,棂乘隔。此焉卜寝,玩水 弄石。迩即回眺,终岁罔斁。伤美物之遂化,怨浮龄之如借。眇遁逸于人群,长寄 心于云霓。(南山是开创卜居之处也。从江楼步路,跨越山岭,绵亘田野,或升或 降,当三里许。涂路所经见也,则乔木茂竹,缘畛弥阜,横波疏石,侧道飞流,以 为寓目之美观。及至所居之处,自西山开道,迄于东山,二里有余。南悉连岭叠鄣, 青翠相接,云烟霄路,殆无倪际。从径入谷,凡有三口。方壁西南石门世南池 东南,皆别载其事。缘路初入,行于竹径,半路阔,以竹渠涧。既入东南傍山渠, 展转幽奇,异处同美。路北东西路,因山为鄣。正北狭处,践湖为池。南山相对, 皆有崖岩。东北枕壑,下则清川如镜,倾柯盘石,被隩映渚。西岩带林,去潭可二 十丈许,葺基构宇,在岩林之中,水卫石阶,开窗对山,仰眺曾峰,俯镜浚壑。去 岩半岭,复有一楼。回望周眺,既得远趣,还顾西馆,望对窗户。缘崖下者,密竹 蒙径,从北直南,悉是竹园。东西百丈,南北百五十五丈。北倚近峰,南眺远岭, 四山周回,溪涧交过,水石林竹之美,岩岫隈曲之好,备尽之矣。刊翦开筑,此焉 居处,细趣密玩,非可具记,故较言大势耳。越山列其表侧傍缅为异观也。)

    因以小湖,邻于其隈。众流所凑,万泉所回。氿滥异形,首毖终肥。别有山水, 路邈缅归。(氿滥、肥毖,皆是泉名,事见于诗。云此万泉所凑,各有形势。)

    求归其路,乃界北山。栈道倾亏,蹬阁连卷。复有水径,缭绕回圆。瀰瀰平湖, 泓泓澄渊。孤岸竦秀,长洲芊绵。既瞻既眺,旷矣悠然。及其二川合流,异源同口。 赴隘入险,俱会山首。濑排沙以积丘,峰倚渚以起阜。石倾澜而捎岩,木映波而结 薮。径南漘以横前,转北崖而掩后。隐丛灌故悉晨暮,托星宿以知左右。(往反经 过,自非岩涧,便是水径,洲岛相对,皆有趣也。)

    山川涧石,州岸草木。既标异于前章,亦列同于后牍。山匪砠而是岵,川有清 而无浊。石傍林而插岩,泉协涧而下谷。渊转渚而散芳,岸靡沙而映竹。草迎冬而 结葩,树凌霜而振绿。向阳则在寒而纳煦,面阴则当暑而含雪。连冈则积岭以隐嶙, 举峰则群竦以截。浮泉飞流以写空,沈波潜溢于洞穴。凡此皆异所而咸善,殊 节而俱悦。(土山载石曰砠,山有林曰岵。此章谓山川众美,亦不必有,故总叙其 最。居山之后事,亦皆有寻求也。)

    春秋有待,朝夕须资。既耕以饭,亦桑贸衣。艺菜当肴,采药救颓。自外何事, 顺性靡违。法音晨听,放生夕归。研书赏理,敷文奏怀。凡厥意谓,扬较以挥。且 列于言,诫特此推。(谓寒待绵纩,暑待絺绤,朝夕餐饮,设此诸业以待之。药以 疗疾,又在其外,事之相推,自不得不然。至于听讲放生,研书敷文,皆其所好。 韩非有扬较,班固亦云“扬较古今”其义一也。左思曰:“为左右扬较而陈 之。”)

    北山二园,南山三苑。百果备列,乍近乍远。罗行布株,迎早候晚。猗蔚溪涧, 森疏崖巘。杏坛、奈园,橘林、栗圃。桃李多品,梨枣殊所。枇杷林檎,带谷映 渚。椹梅流芬于回峦,椑柿被实于长浦。(庄周云:“渔父见孔子杏坛之上。” 维摩诘经奈树园。扬雄蜀都赋云橘林。左太冲亦云:“户有橘柚之园。” 桃李所殖甚多,枣梨事出北河、济之间,淮、颍诸处,故云殊所也。)

    畦町所艺,含蕊藉芳,蓼蕺祼荠,葑菲苏姜。绿葵眷节以怀露,白薤感时而负 霜。寒葱摽倩以陵阴,春藿吐苕以近阳。(葑菲见诗-柏舟中。管子曰:“北 伐山戎,得寒葱。”庾阐云,寒葱挺园。灌蔬自供,不待外求者也。)

    弱质难恆,颓龄易丧。抚鬓生悲,视颜自伤。承清府之有术,冀在衰之可壮。 寻名山之奇药,越灵波而憩辕。采石上之地黄,摘竹下之天门。摭曾岭之细辛,拔 幽涧之溪荪。访钟乳于洞穴,讯丹阳于红泉。(此皆驻年之药,即近山之所出,有 采拾,欲以消病也。)

    安居二时,冬夏三月。远僧有来,近众无阙。法鼓朗响,颂偈清发。散华霏蕤, 流香飞越。析旷劫之微言,说像法之遗旨。乘此心之一豪,济彼生之万理。启善趣 于南倡,归清暢于北机。非独惬于予情,谅佥感于君子。山中兮清寂,群纷兮自绝。 周听兮匪多,得理兮俱悦。寒风兮搔屑,面阳兮常热。炎光兮隆炽,对阴兮霜雪。 愒曾台兮陟云根,坐涧下兮越风穴。在兹城而谐赏,传古今之不灭。(众僧冬夏二 时坐,谓之安居,辄九十日。众远近聚萃,法鼓、颂偈、华、香四种,是斋讲之事。 析说是斋讲之议。乘此之心,可济彼之生。南倡者都讲,北机者法师。山中静寂, 实是讲说之处。兼有林木,可随寒暑,恆得清和,以为适也。)

    好生之笃,以我而观。惧命之尽,吝景之欢。分一往之仁心,拔万族之险难。 招惊魂于殆化,收危形于将阑。漾水性于江流,吸云物于天端。睹腾翰之颃颉,视 鼓鳃之往还。驰骋者傥能狂愈,猜害者或可理攀。(云物皆好生,但以我而观,便 可知彼之情。吝景惧命,是好生事也。能放生者,但有一往之仁心,便可拔万族之 险难。水性云物,各寻其生。老子云,驰骋田猎,令人心发狂。猜害者恆以忍害为 心,见放生之理,或可得悟也。)

    哲人不存,怀抱谁质。糟粕犹在,启縢剖帙。见柱下之经二,睹濠上之篇七。 承未散之全朴,救已颓于道术。嗟夫!六艺以宣圣教,九流以判贤徒。国史以载前 纪,家传以申世模。篇章以陈美刺,论难以核有无。兵技医日,龟荚筮梦之法,风 角冢宅,算数律历之书。或平生之所流览,并于今而弃诸。验前识之丧道,抱一德 而不渝。(庄周云“轮扁语齐桓公,公之所读书,圣人之糟粕。”縢者,金縢 之流也。柱下,老子。濠上,庄子。二、七,是篇数也。云此二书,最有理,过此 以往,皆是圣人之教,独往者所弃。)

    伊昔龆龀,实爱斯文。援纸握管,会性通神。诗以言志,赋以敷陈。箴铭诔颂, 咸各有伦。爰暨山栖,弥历年纪。幸多暇日,自求诸己。研精静虑,贞观厥美。怀 秋成章,含笑奏理。(谓少好文章,及山栖以来,别缘既阑,寻虑文咏,以尽暇日 之适。便可得通神会性,以永终朝。)

    若乃乘摄持之告,评养达之篇。畏绝迹之不远,惧行地之多艰。均上皇之自昔, 忌下衰之在旃。投吾心于高人,落宾名于圣贤。广灭景于崆峒,许遁音于箕山。愚 假驹以表谷,涓隐岩以搴芳。莱庇蒙以织 畚。皓栖商而颐志,卿寝茂而敷词。,郑别谷而永逝。梁去霸而之会, 。高居唐而胥宇,台依崖而穴墀。咸自得以穷年,眇贞思于所遗。 (老子云:“善摄生者。”庄子云,谓之不善持生。又云,养生有无崖,达生者不 务生之所无,奈何。绝迹,上皇,下衰,宾名,义亦皆出庄周。广成子在崆峒之上, 黄帝之师也。许由隐于箕山,尧以天下让而不取。愚公居于驹阜,齐桓公逐鹿入山, 见之。涓子隐于宕山,好饵术,告伯阳琴心三篇。庚桑楚得老子之道,居礨 之山。楚狂接舆,楚王闻其贤,使使者聘之,于是遂游诸名山,在蜀峨眉山上。徐 无鬼岩栖,魏侯劳之,问:“先生苦山林矣,乃肯见寡人。”无鬼问:“君绌嗜欲, 屏好恶,则耳目察矣。”常采芋栗。老莱子耕于蒙山之阳,著书十五篇,言道家之 事,织畚为业。四皓避秦乱,入商洛深山,汉祖召不能出。司马长卿高才,而处世 不乐预公卿大事,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囗遂与弟子别 于山阿,终身不反。梁伯鸾隐霸陵山中,耕织以自娱,后复入会稽山。台孝威居武 安山下,依崖为土室,采药自给。高文通居西唐山,从容自娱也。)

    暨其窈窕幽深,寂漠虚远。事与情乖,理与形反。既耳目之靡端,岂足迹之所 践。蕴终古于三季,俟通明于五眼。权近虑以停笔,抑浅知而绝简。(谓此既非人 迹所求,更待三明五通,然后可践履耳。故停笔绝简,不复多云,冀夫赏音悟夫此 旨也。)

    太祖登祚,诛徐羡之等,征为秘书监,再召不起,上使光禄大夫范泰与灵运书 敦奖之,乃出就职。使整理秘阁书,补足阙文。以晋氏一代,自始至终,竟无一家 之史,令灵运撰晋书,粗立条流;书竟不就。寻迁侍中,日夕引见,赏遇甚厚。 灵运诗书皆兼独绝,每文竟,手自写之,文帝称为二宝。既自以名辈,才能应参时 政,初被召,便以此自许;既至,文帝唯以文义见接,每侍上宴,谈赏而已。王昙 首、王华、殷景仁等,名位素不逾之,并见任遇,灵运意不平,多称疾不朝直。穿 池植援,种竹树堇,驱课公役,无复期度。出郭游行或一日百六七十里,经旬不归, 既无表闻,又不请急。上不欲伤大臣,讽旨令自解。灵运乃上表陈疾,上赐假东归。 将行,上书劝伐河北,曰:

    自中原丧乱,百有余年,流离寇戎,湮没殊类。先帝聪明神武,哀济群生,将 欲荡定赵魏,大同文轨,使久凋反于正化,偏俗归于华风。运谢事乖,理违愿绝, 仰德抱悲,恨存生尽。况陵茔未几,凶虏伺隙,预在有识,谁不愤叹。而景平执事, 并非其才,且遘纷京师,岂虑托付。遂使孤城穷陷,莫肯极。忠烈囚朔漠,绵河三 千,翻为寇有。晚遣镇戍,皆先朝之所开拓,一旦沦亡,此国耻宜雪,被于近事者 也。又北境自染逆虏,穷苦备罹,征调赋敛,靡有止已,所求不获,辄致诛殒,身 祸家破,阖门比屋,此亦仁者所为伤心者也。

    咸云西虏舍末,远师陇外,东虏乘虚,呼可掩袭。西军既反,得据关中,长围 咸阳,还路已绝,虽遣救援,停住河东,遂乃远讨大城,欲为首尾。而西寇深山重 阻,根本自固,徒弃巢窟,未足相拯。师老于外,国虚于内,时来之会,莫复过此。 观兵耀威,实在兹日。若相持未已,或生事变,忽值新起之众,则异于今,苟乖其 时,难为经略,虽兵食倍多,则万全无必矣。又历观前代,类以兼弱为本,古今圣 德,未之或殊。岂不以天时人事,理数相得,兴亡之度,定期居然。故古人云: “既见天殃,又见人灾,乃可以谋。”昔魏氏之强,平定荆、冀,乃乘袁、刘之弱; 晋世之盛,拓开吴、蜀,亦因葛、陆之衰。此皆前世成事,著于史策者也。自羌平 之后,天下亦谓虏当俱灭,长驱滑台,席卷下城,夺气丧魄,指日就尽。

    但长安违律,潼关失守,用缓天诛,假延岁月,日来至今,十有二载,是谓一 纪,曩有前言。况五胡代数齐世,虏期余命,尽于来年。自相攻伐,两取其困,卞 庄之形,验之今役。仰望圣泽,有若渴饥,注心南云,为日已久。来苏之冀,实归 圣明,此而弗乘,后则未兆。即日府藏,诚无兼储,然凡造大事,待国富兵强,不 必乘会,于我为易,贵在得时。器械既充,众力粗足,方于前后,乃当有优。常议 损益,久证冀州口数,百万有余,田赋之沃,著自贡典,先才经创,基趾犹存, 澄流引源,桑麻蔽野,强富之实,昭然可知。为国长久之计,孰若一往之费邪!

    或惩关西之败,而谓河北难守。二境形势,表里不同,关西杂居,种类不一, 昔在前汉,屯军霸上,通火甘泉。况乃远戍之军,值新故交代之际者乎!河北悉是 旧户,差无杂人,连岭判阻,三关作隘。若游骑长驱,则沙漠风靡;若严兵守塞, 则冀方山固。昔陇西伤破,晁错兴言;匈奴慢侮,贾谊愤叹。方于今日,皆为赊矣。

    晋武中主耳,值孙晧虐乱,天祚其德,亦由钜平奉策,荀、贾折谋,故能业崇 当年,区宇一统。况今陛下聪明圣哲,天下归仁,文德与武功并震,霜威共素风俱 举,协以宰辅贤明,诸王美令,岳牧宣烈,虎臣盈朝,而天或远命,亦何敌不灭, 矧伊顽虏,假日而已哉。伏惟深机志务,久定神谟。臣卑贱侧陋,窜景岩穴,实仰 希太平之道,倾睹岱宗之封,虽乏相如之笔,庶免史谈之愤,以此谢病京师,万无 恨矣。久欲上陈,惧在触置,蒙赐恩假,暂违禁省,消渴十年,常虑朝露,抱此愚 志,昧死以闻。

    灵运以疾东归,而游娱宴集,以夜续昼,复为御史中丞傅隆所奏,坐以免官。 是岁,元嘉五年。灵连既东还,与族弟惠连、东海何长瑜、颍川荀雍、泰山羊璿之, 以文章赏会,共为山泽之游,时人谓之四友。惠连幼有才悟,而轻薄不为父方明所 知。灵运去永嘉还始宁,时方明为会稽郡。灵运尝自始宁至会稽造方明,过视惠连, 大相知赏。时长瑜教惠连读书,亦在郡内,灵运又以为绝伦,谓方明曰:“阿连才 悟如此,而尊作常兒遇之。何长瑜当今仲宣,而饴以下客之食。尊既不能礼贤,宜 以长瑜还灵运。”灵运载之而去。

    荀雍,字道雍,官至员外散骑郎。璿之,字曜璠,临川内史,为司空竟陵王诞 所遇,诞败坐诛。长瑜文才之美,亚于惠连,雍、璿之不及也。临川王义庆招集文 士,长瑜自国侍郎至平西记室参军。尝于江陵寄书与宗人何勖,以韵语序义庆州府 僚佐云:“陆展染鬓发,欲以媚侧室。青青不解久,星星行复出。”如此者五六句, 而轻薄少年遂演而广之,凡厥人士,并为题目,皆加剧言苦句,其文流行。义庆大 怒,白太祖除为广州所统曾城令。及义庆薨,朝士诣第叙哀,何勖谓袁淑曰:“长 瑜便可还也。”淑曰:“国新丧宗英,未宜便以流人为念。”庐陵王绍镇寻阳,以 长瑜为南中郎行参军,掌书记之任。行至板桥,遇暴风溺死。

    灵运因父祖之资,生业甚厚。奴僮既众,义故门生数百,凿山浚湖,功役无已。 寻山陟岭,必造幽峻,岩嶂千重,莫不备尽。登蹑常著木履,上山则去前齿,下山 去其后齿。尝自始宁南山伐木开径,直至临海,从者数百人。临海太守王琇惊骇, 谓为山贼,徐知是灵运乃安。又要琇更进,琇不肯,灵运赠琇诗曰:“邦君难地险, 旅客易山行。”在会稽亦多徒众,惊动县邑。太守孟顗事佛精恳,而为灵运所轻, 尝谓顗曰:“得道应须慧业文人,生天当在灵运前,成佛必在灵运后。”顗深恨此 言。

    会稽东郭有回踵湖,灵运求决以为田,太祖令州郡履行。此湖去郭近,水物所 出,百姓惜之,顗坚执不与。灵运既不得回踵,又求始宁岯崲湖为田,顗又固执。 灵运谓顗非存利民,正虑决湖多害生命,言论毁伤之,与顗遂构仇隙。因灵运横恣, 百姓惊扰,乃表其异志,发兵自防,露板上言。灵运驰出京都,诣阙上表曰:“臣 自抱疾归山,于今三载,居非郊郭,事乖人间,幽栖穷岩,外缘两绝,守分养命, 庶毕余年。忽以去月二十八日得会稽太守臣顗二十七日疏云:‘比日异论噂沓, 此虽相了,百姓不许寂默,今微为其防。’披疏骇惋,不解所由,便星言奔驰,归 骨陛下。及经山阴,防卫彰赫,彭排马枪,断截衢巷,侦逻纵横,戈甲竟道。不知 微臣罪为何事。及见顗,虽曰见亮,而装防如此,唯有罔惧。臣昔忝近侍,豫蒙天 恩,若其罪迹炳明,文字有证,非但显戮司败,以正国典,普天之下,自无容身之 地。今虚声为罪,何酷如之。夫自古谗谤,圣贤不免,然致谤之来,要有由趣。或 轻死重气,结党聚群,或勇冠乡邦,剑客驰逐。未闻俎豆之学,欲为逆节之罪;山 栖之士,而构陵上之衅。今影迹无端,假谤空设,终古之酷,未之或有。匪吝其生, 实悲其痛。诚复内省不疚,而抱理莫申。是以牵曳疾病,束骸归款。仰凭陛下天鉴 曲临,则死之日,犹生之年也。臣忧怖弥日,羸疾发动,尸存恍惚,不知所陈。”

    太祖知其见诬,不罪也。不欲使东归,以为临川内史,赐秩中二千石。在郡游 放,不异永嘉,为有司所纠。司徒遣使随州从事郑望生收灵运,灵运执录望生,兴 兵叛逸,遂有逆志。为诗曰:“韩亡子房奋,秦帝鲁连耻。本自江海人,忠义感君 子。”追讨禽之,送廷尉治罪。廷尉奏灵运率部众反叛,论正斩刑。上爱其才,欲 免官而已。彭城王义康坚执谓不宜恕,乃诏曰:“灵运罪衅累仍,诚合尽法。但谢 玄勋参微管,宜宥及后嗣,可降死一等,徙付广州。”

    其后,秦郡府将宗齐受至涂口,行达桃墟村,见有七人下路乱语,疑非常人, 还告郡县,遣兵随齐受掩讨,遂共格战,悉禽付狱。其一人姓赵名钦,山阳县人, 云:“同村薛道双先与谢康乐共事,以去九月初,道双因同村成国报钦云:‘先作 临川郡、犯事徙送广州谢,给钱令买弓箭刀楯等物,使道双要合乡里健兒,于三江 口篡取谢。若得志,如意之后,功劳是同。’遂合部党要谢,不及。既还饥馑,缘 路为劫盗。”有司又奏依法收治,太祖诏于广州行弃市刑。临死作诗曰:“龚胜无 余生,李业有终尽。嵇公理既迫,霍生命亦殒。凄凄凌霜叶,网网冲风菌。邂逅竟 几何,修短非所愍。送心自觉前,斯痛久已忍。恨我君子志,不获岩上泯。”诗所 称龚胜、李业,犹前诗子房、鲁连之意也。时元嘉十年,年四十九。所著文章传于 世。子凤,蚤卒。

    史臣曰:民禀天地之灵,含五常之德,刚柔迭用,喜愠分情。夫志动于中,则 歌咏外发。六义所因,四始攸系,升降讴谣,纷披风什。虽虞夏以前,遗文不睹, 禀气怀灵,理无或异。然则歌咏所兴,宜自生民始也。周室既衰,风流弥著,屈平、 宋玉,导清源于前,贾谊、相如,振芳尘于后,英辞润金石,高义薄云天。自兹以 降,情志愈广。王褒、刘向、扬、班、崔、蔡之徒,异轨同奔,递相师祖。虽清辞 丽曲,时发乎篇,而芜音累气,固亦多矣。若夫平子艳发,文以情变,绝唱高踪, 久无嗣响。至于建安,曹氏基命,二祖陈王,咸蓄盛藻,甫乃以情纬文,以文被质。 自汉至魏,四百余年,辞人才子,文体三变。相如巧为形似之言,班固长于情理之 说,子建、仲宣以气质为体,并标能擅美,独映当时。是以一世之士,各相慕习, 原其飚流所始,莫不同祖风、骚。徒以赏好异情,故意制相诡。降及元康, 潘、陆特秀,律异班、贾,体变曹、王,缛旨星稠,繁文绮合。缀平台之逸响,采 南皮之高韵,遗风余烈,事极江右。有晋中兴,玄风独振,为学穷于柱下,博物止 乎七篇,驰骋文辞,义单乎此。自建武暨乎义熙,历载将百,虽缀响联辞,波属云 委,莫不寄言上德,托意玄珠,遒丽之辞,无闻焉尔。仲文始革孙、许之风,叔源 大变太元之气。爰逮宋氏,颜、谢腾声。灵运之兴会标举,延年之体裁明密,并方 轨前秀,垂范后昆。若夫敷衽论心,商榷前藻,工拙之数,如有可言。夫五色相宣, 八音协暢,由乎玄黄律吕,各适物宜。欲使宫羽相变,低昂互节,若前有浮声,则 后须切响。一简之内,音韵尽殊;两句之中,轻重悉异。妙达此旨,始可言文。至 于先士茂制,讽高历赏,子建函京之作,仲宣霸岸之篇,子荆零雨之章,正长朔风 之句,并直举胸情,非傍诗史,正以音律调韵,取高前式。自骚人以来,而此 秘未睹。至于高言妙句,音韵天成,皆暗与理合,匪由思至。张、蔡、曹、王,曾 无先觉,潘、陆、谢、颜,去之弥远。世之知音者,有以得之,知此言之非谬。如 曰不然,请待来哲。

    <b>部分译文</b>

    谢灵运,陈郡阳夏人。祖父谢玄,是晋代的车骑将军。父亲谢王奂,从小便不聪明,当过秘书郎,很早就死了。谢灵运很小的时候就聪慧过人,谢玄十分看重他,跟亲近的人说:“我生了谢王奂,谢王奂怎么能生灵运呢!”

    谢灵运从小便爱读书,博览经史,他写的文章非常漂亮,江南几乎没人赶得上,堂叔谢混尤其喜欢他。谢灵运继承祖父的爵位,被封为康乐公,享受两千户的税收待遇。援引先例,谢灵运被朝廷授予员外散骑侍郎的职务,谢灵运没有到任,但他却接受了琅王牙王的大司马行参军的官职。谢灵运性情奢侈喜爱豪华,他车子的装璜鲜艳而美丽,他的衣着玩的用的东西,无不改变以往的旧样式,世人都学他的样子跟着变,人们都叫他谢康乐。抚军将军刘毅镇守姑孰,用他当记室参军。刘毅镇守江陵,又让他当卫军从事中郎。刘毅被杀后,高祖刘裕用他当太尉参军。回到京城后做秘书郎,又因事而被罢免。

    武帝刘裕因事征讨后秦姚氏,骠骑将军刘道怜留守都城,谢灵运被用为谘议参军。再转调当中书侍郎,又当世子中军谘议、黄门侍郎。谢灵运奉命出使彭城,慰劳世祖刘骏,写了撰征赋。

    回来仍然被任命为宋国黄门侍郎,再升任相国从事中郎,世子左卫帅,因为擅自处死门生,被免除官职。宋武帝刘裕做皇帝,谢灵运的公爵被降为侯爵,享受五百户的税收待遇,又出任散骑常侍,转任太子左卫帅。谢灵运天性偏激,常常有触犯礼法律令的行为。朝廷只把他看成有些文才的人,而不是有学识才干的政治家。而他自己却认为有水平参与国家大政,现在既然不被赏识,经常愤愤不平。庐陵王刘义真幼时便喜好文学,和谢灵运有很好的关系。少帝当皇帝时,权力掌握在大臣的手上,谢灵运在中间挑拨离间,诽谤当权的人。司徒徐羡之等人很怕他,让他出外当永嘉太守。永嘉郡有很多名山秀水,他一贯喜欢游山玩水,因为他是被排挤出来的,于是便任情地遨游,足迹几乎踏遍了每一个县,每次出游,动不动便上十天,老百姓的诉讼,他一概不管。谢灵运无论到哪个地方,都吟诗作赋,表达他的感受和心意。在郡上任职只一年,便称有病离职。他的堂弟谢晦、谢曜、谢弘微等都写信劝阻他。谢灵运根本不听。

    谢灵运祖父和父亲都安葬在伯宁县,那里有他家的老屋和别墅。于是他自动改成会稽郡籍贯,在那里修建房屋和庄园,他的居处前瞰环环的秀水,后背巍巍的大山,极尽幽深静谧的风致。他和隐士王弘之、孔淳之等逍遥放纵,以此为乐,常有在这里安度余年的打算。他每一首诗被传到京城,无论贵贱竞相抄写,一夜之间,官吏百姓便知晓熟悉了。远近四方的人非常仰慕他,他的名声震动京城。

    文帝当皇帝,徐羡之等被杀,谢灵运被调为秘书监,两次被召见,谢灵运都没理睬。文帝派光禄大夫范泰写信给谢灵运称赏他,他才应召就任。文帝叫他整理秘书省的图书,补增遗漏的地方,又因为有晋一代没有一本完整的历史书,所以叫谢灵运写一本晋书,他写出粗略提纲,但这书终究没有写成。不久又升任侍中,每天早晚被召见,很得文帝的宠爱。谢灵运的文章书法都独步当时,他每次作文,都亲笔抄录,文帝称他的文章和墨迹为二宝。既然自己是名人,谢灵运觉得自己应该参与朝政,开始被召见时,便这样自许,但召见之后,文帝只把他当成一个文人而已。他每次和文帝在一起喝酒时,文帝不过让他谈论诗文而已。王昙首、王华、殷景仁等人,名声爵位一直在他之下,却同时被宠待,谢灵运心中不满,往往推说自己有病而不上朝,只管修筑池塘、种植花树、移栽修竹、摆弄香草而已,他驱使为国家服劳役的人,简直无休无止。出城游玩,有时一天走一百六七十里,往往上十天不回来,既不上书请示,也不请假。文帝不想伤害大臣,暗示他主动辞官。谢灵运于是上表陈述自己有病,文帝让他休假回到东方。他临行之前,又上了一道奏疏劝文帝北伐。文章说:

    从中原沦陷以来,一百多年,百姓沦落敌人之手,已被异族统治,先帝聪明神圣,怜悯中原人民苦难,希望荡平河北,统一中国,让中原拨乱反正,遗民重归中华。但时运有变,大业未成,理想还未实现,先帝便抱恨而逝。况且先帝下葬不久,敌人便来侵略,有志忠义之人,谁不想激奋而起,为国报仇?但少帝时的执政大臣,才能平庸,只在朝廷制造混乱,哪里顾得上先帝的嘱托。于是边城陷入敌手,无人愿意赴援,忠贞为国之士被敌俘虏,黄河流域的大好河山,终于落入敌手,这些沦陷的疆土,都是先帝时开辟的,沦陷敌人之后,国家的这个耻辱应该被洗刷,现在应该准备做这个工作。况且敌占区的人民,穷困悲苦,敌人赋敛无度,没有止境,人民如果不按时交税,便被屠杀。要是他一身不能保命,则全家被株连,满门遭殃,乡亲也会不幸。这些确实是叫善良的人们痛心不已愤慨之极的。

    人们都说西边敌人舍本逐末,出兵陇外,东边的敌人北进,我军可以趁机掩袭,待西边的敌人返回后,我军得以据有关中,包围咸阳,敌人回来的路便已截断,纵然想派兵支援,只能远袭大城附近的我军,以便内外相应。但是此时我军有深山险关作为护卫,根本已固,即使敌人想增援,只不过丢下他的老巢,但并不能拯救他们自己。外面的敌人疲惫不堪,内面则空虚不守,关键的时机,没有比这时更恰当的,炫耀兵力显示武力,正在当时,如果和敌人相持不已,也许会生出意外事变,再遇到新的敌人,则和开始时机不同,如果不抓住这个好机会,就很难建立大功,即使兵力众多,粮食充足,但是得胜的可能性不一定有了。纵观古代历史,都是以吞并弱小为契机进行统一的,古今的所有英雄没有例外的,难道那时不是天时人事机会难得,兴亡可以判明,正在当时。所以古人说:“既看见敌人有天灾降临,又看到他的矛盾重重,才可以打他的主意。”当年魏国的强大,平定荆州和冀州,不过是利用了刘表和袁绍的衰弱机会;晋国的强盛,消灭吴国和蜀国,也是利用诸葛亮陆逊们不在的时机,这都是以前固有的例子,在史书上写得清清楚楚的。从后秦姚氏被平定以后,天下人都认为胡人会消灭。我们应该直指滑台,席卷敌人各个城市,让敌人胆破心裂,然后指日平定北方。但是长安失守,潼关沦陷,敌人得以保命,延长他们生存的时间,从那时到现在,已十有二年,达到一纪的时期,所以我有前面的这些看法。况且五胡互相替代很快,他们的最后时期,正在明年。他们相互攻击,我们应该加以利用,卞庄子刺虎的态势,就好比今天的形势。北方的人民仰望皇上的恩德,好像饥渴的人想饮水吃饭一样,南望我朝,已很长很长时间了。人民重见天日的希望,确实在陛下的身上,这个机会不利用,以后便没有了。尽管今日国家的储蓄,确实不多,然而办大事需要国家富强,不寻找机会,那是很容易做的,但是抓住机会更难得。现在的武器战具多了,兵力扩充了,远远超过从前。至于出兵获胜的成果,其中可以得到冀州的一百多万户口,以及充足的田地租税。冀州的富饶,在禹贡里便说得很清楚,先贤们创立的基业,巍巍尚在。那里水源充足,平原上满布桑黍麦粟,那里富足的物力人力,再清楚不过了。仔细为国家打算,这个收获远远大于出兵北方的费用!

    有人因为关中的失落,以为河北纵然得到也不能保卫。但是东方和西方的形势,从里到外都不相同。关西是多族杂居的地方,民族种类繁多,当年西汉时,国家便屯兵霸上,在甘泉宫建峰火台,况且现在远方戍守的军队,还会遇到新旧交替的问题呢?河北全部是汉族百姓,没有异族混杂,层层山岭可以作为屏障,三道关卡作为大门,如果我军骑兵北进,那么沙漠上的异族便会遁逃,如果我们严兵守卫,则冀州像大山一样坚固。当年陇西被匈奴袭击,晁错提出防守御敌的方略,匈奴侵扰汉朝,贾谊慷慨陈词。这都是遥远的先例了。晋武帝不过是中等才能的国君,遇到孙皓虐待人民的好时机,也算是老天爷降福于他,更加因羊祜杜预等人出谋献计,荀岂页贾充等人的谋被抛弃而得以建立大功,因而统一天下的。况且皇上聪明圣智,天下百姓感恩戴德,文治武功赫然在目,威略德望远远流播,加上宰相们贤明,亲王们高才,藩镇勤劳王室,满朝众多虎将,更主要是远方的人民敬慕皇上的恩德,有哪个敌人不被消灭,更何况是凶恶的鲜卑魏寇,现在他们正苟延残喘的时候呢?臣下我希望皇上仔细考虑此事,快快定下决策。我不过是一个卑贱愚昧,像老鼠一样逃窜于岩穴之中的人,只不过希望看见太平时世、泰山封禅的盛况重现而已。虽然我没有司马相如那样的生花妙笔,但可以免除司马谈活着不能见封禅的遗憾,如果皇上采纳我的建议,即使现在让我马上辞官回家,我也半点怨言也没有。好久以来我便向皇上陈述这个看法,但害怕触犯皇上,承蒙皇上恩赐让我休假,暂时得以离开朝廷。我的消渴病已得十年,常常担心突然去世,一直抱有这个愿望,这里才冒死启明皇上。

    谢灵运因病回到东方,但游玩喝酒集会赋诗照旧,日以继夜,他再次被御史中丞傅隆所弹劾,因此被免除所有官职,这年正是元嘉五年(428)。

    谢灵运回到东方,和同族兄弟谢惠连、东海人何长瑜、颍川人荀雍、泰山人羊。。之,因为相互欣赏对方的文章而结好。他们同游山水,当时的人们称他们为“四友”谢惠连小时候便聪明有才气,但性格轻浮,他父亲谢方明一贯轻视他,谢灵运离开永嘉回到始宁,当时谢方明正当会稽太守,谢灵运从始宁到会稽拜访谢方明,顺便看望谢惠连,二人相见时都非常欣赏对方。当时何长瑜正教谢惠连读书,也在这里,谢灵运认为何长瑜文才举世无双,他对谢方明说:“谢惠连这么聪明高才,而尊敬的叔叔却把他当成小孩子看。何长瑜是当今的王粲,却把他看成下等客人,尊敬的叔叔既然不能敬待客人,应该让何长瑜跟我走。”于是谢灵运和何长瑜同坐车马而去。荀雍字道雍,官至员外散骑郎。羊。。之字曜。。,官至临川内史,很得司空竟陵王刘诞赏识,刘诞造反失败后被杀。何长瑜文章的水平仅次于谢惠连,荀雍、羊。。之则不及他们。临川王刘义庆招集文人,何长瑜因此从王国侍郎升到平西记室参军。何长瑜曾在江陵写信给本家朋友何勖。用韵诗谈论刘义庆州府的属下官吏之一陆展说:“陆展染鬓发,欲以婿侧室。青青(黑发)不解久,星星(白发)行复出。”这样写的有五六首。于是轻薄少年们把这扩展开来。凡是当时的士大夫都被描写,而且要加上戏谑的丑话,因此这种诗文大为流行。刘义庆看了大怒,叫文帝任命何长瑜当广州下属的增城县令。到刘义庆死时,朝廷人士到他家吊唁,何勖对袁淑说:“何长瑜现在可以调回来。”袁淑说:“国家刚刚死了宗室贤人,你不应该想到流放的人。”庐陵王刘邵镇守寻阳,让何长瑜当南中郎行参军,掌管秘书工作。何长瑜经过板桥时,遇到大风卷入水中淹死了。

    谢灵运凭借祖父和父亲的资本,家产丰足仆从众多,先人的门生故吏加上有几百。他开山挖湖,没完没了;翻山越岭,总是到那些最幽深最险峻的地方去,哪怕千岩万险,没有一个地方不游到的。他每次登山都穿上木鞋,上山时便去掉前面的鞋齿,下山时则去掉后面的鞋齿。一次曾从始宁南面山峰砍树开路,一直通到临海郡,跟从他的有几百人。临海太守王。。大为恐惧,以为来了造反的山民,不久知道是谢灵运才放心。谢灵运邀请王。。一同游玩,王。。没答应。谢灵运赠给王。。的诗说:“邦君难地险,旅客易山行。”在会稽也有很多跟从,他总是惊动郡县长官。会稽太守孟凯信仰佛教,诚恳认真,谢灵运很瞧不起他,且对他说:“成仙得道应该是有灵气的文人,你升天一定在我谢灵运之前,成佛一定在我谢灵运之后。”孟凯非常憎恨谢灵运的这些话。

    会稽东城有个回踵湖,谢灵运请求决干湖水做成稻田。文帝叫本地长官执行这个命令,湖泊离城很近,里面出产很多水产品,孟凯不同意这样作。谢灵运既然不能得到回踵湖,又要始宁县山丕山皇湖做水田,孟凯又不同意。谢灵运认为孟凯不想做有利人民的事,而只考虑掘开湖泊会损害动物,言论中谢灵运伤害了孟凯,于是和孟凯结下了深深的仇恨。孟凯利用谢灵运放荡不羁、侵扰百姓的事,上了一道奏疏说谢灵运想谋反,他本人则动用本郡军人防守自卫。谢灵运听说此事,马上骑马到京城上书说:臣下我自从带病回家,到今天已经三年,居住的地方不在城市,和世人相隔很远,呆在僻偏的穷山岩洞之间,几乎中断了和外界的联系。我安静地保养性命,想过完剩下的年岁,突然于上月二十八日得知会稽太守孟凯二十七日的话:近来舆论纷纷,我这里倒没什么,只是老百姓不安心,现在我作一些防备。看了这道疏我非常惊异,不知是怎样造成的,便急忙回到京城投奔皇上,当我经过山阴城时,孟凯防卫得非常严密,整排整排的骑兵和步兵,手握长枪大刀,截断大街小巷,东西侦察,纷纷嚷嚷。不知小臣我因什么而犯了大罪使他这样防范,我整天只有忧虑和恐惧。臣下当年侥幸做过皇上的侍臣,曾蒙受皇上的天恩,如果我罪过明显或者文章中有叛逆证据的话,我愿意被有关部门判处死刑,以便规正国家的法典。使普天之下,也不许有我立脚的地方。现在只以谣言作为我的罪证,这是多么残酷啊!自古以来,圣贤们也免不了被诽谤,但是招致诽谤,还是有原因的。或者不怕死亡重视义气,或者结党聚众,或者称雄乡里,或者当剑客侠士,纵横无忌。还从未听说循规蹈矩的人,想去造反谋逆的,隐居的人,打算谋害皇上的。现有人捕风捉影,凭空造谣,从古以来的陷害,没有比这更残酷的。我并不是爱惜自己的生命,只是受不了其中的冤枉。我扪心自问并无什么对不起皇上的事,但是抱着一肚子的冤屈无处申诉。所以带病投奔皇上,让您裁判。我希望皇上鉴定是非曲直,那么即使我死了,也如同活着一样。我整天担心害怕,以致老病发作,神情恍恍惚惚,不知怎样陈说。”

    文帝知道他被冤枉了,所以没有判他有罪,只是不想让他回到东方,而让他做临川内史,且增加俸禄到两千石。谢灵运赴任后仍然如故,和在永嘉太守任上时没有两样,所以再次被有关人员弹劾。司徒派临川王的从事郑望生逮捕谢灵运,谢灵运反而抓住郑望生,起兵叛逃,于是才坚决反叛。他写诗说:“韩亡子房奋,秦帝鲁连耻,本自江海人,忠义感君子。”最后他仍被追上和逮捕,被送到廷尉那里定罪。廷尉上奏说谢灵运率领部众造反,应处以死刑,文帝仍然爱惜他的才能,只想免去他的官职而已。彭城王刘义康坚持说不应该饶恕他,于是文帝下了一道诏书说:“谢灵运罪过深重,确实应该判处死刑。但念他祖父谢玄有功江南,应该原谅他的子孙,可以免去谢灵运的死刑,充军广州。”

    之后,秦郡府将宗齐受走到涂口,途径桃墟村,看见有六七个人在下面路上胡乱说话,怀疑不是好人。回来告诉郡县长官,长官派兵随同宗齐受掩袭讨捕,于是和那些人格斗,把他们全部捉住,投入监狱,其中一人姓赵名钦,山阴县人,说:“本村人薛道双先和谢灵运同过事,在去年九月初,薛道双通过本村人成国告诉我说:‘先前做临川内史,现在犯法冲军广州的谢某,给我们钱财,叫我们买弓箭刀枪盾牌等武器,让薛道双结交乡里的健儿勇士,在三江口劫夺谢某,如果得逞的话,大家功劳都一样。’于是集合众人篡取谢某,但没成功。大家回来时很饿,只好沿路打劫。”有关部门又上奏按法逮捕谢灵运,文帝下诏书命令在广州判他死刑,就地正法。谢灵运临死时写诗说:“龚胜无余生,李业有终尽。稽公理既迫,霍生命亦殒。凄凄凌霜叶,惘惘冲风菌。邂逅竟几何,修短非所悯。送心自觉前,斯痛久已忍。恨我君子志,不获岩上泯。”他诗中称述的龚胜、李业,好比前诗中说的子房、鲁连。当时正是元嘉十年(433),享年四十九。他写的文章在社会上广泛流传。他的儿子谢凤死得很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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